167 不能砍人的刀,还是刀么?


    底下又吵了起来,吵架拌嘴,船上常有的事,木尹楠没放在心

    斗嘴归斗嘴,哪怕吵得再凶,兄弟们之间就算动上手,也不会往死里打,没一会就没声了。木尹楠轻笑一声,许是闹得累了,再者,毕竟大半夜的,也怕吵着人。

    “少将大人。”清越的声音响起,比之木尹楠这时候还完全处于变声期的嗓音,不知道要好听多少倍。说来也怪,她这具身子好像继承了联邦的自己,就连成长周期都变化了,她个长得高,但成熟期却被延长了不少,十五六岁无关男女,大晋朝的孩子们早该定型了,她却才堪堪开始变声,颇为稀奇。“敌袭。”

    安心这磨人的玩意,在说正事的时候,还是十分言简意赅的。

    木尹楠豁然坐了起来,抓起船舷桅杆上的千里眼向四周看了看,沉沉的海面上一片黑暗,隐约能看到一两个光点,看样子,距离还有点远,顿时沉了脸。

    “十八点钟方向,五十海里外五条大船,二十条舢板,来者不善。”安心十分尽责,知道距离还不在肉眼能看到的范围之内,连忙补充。

    木尹楠自然是信它的,就算这世上无人可信,安心也是最保险的。

    “速度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该感慨对方的造船技术不错么?每小时六十海里。”

    ……这速度,放在联邦,自然不值一提,这么点距离转瞬即至。不过放在这时代,却是算得上是飞速了。木尹楠点点头,自言自语:“还能躺个四十分钟。”

    留下十分钟提醒周围的其他船只,足够他们准备了。

    于是木尹楠又懒洋洋的躺下。

    只有五条大船,看样子不是她想找的人。这世间就是有喜欢把脑袋搁在刀尖上的人,被人当了枪使都不知道。不过,若非今儿是她值夜,真让对方漏液偷袭,就算他们人多势众还是要被咬一口狠的。

    船上的货好歹是军需,不说她本就是个军人,最恨有人趁火打劫,就是看在陈景瑞面子上,她也得帮皇帝五叔一把,就算是・・・・・・她送给哥哥大婚的礼物了。

    四十分钟后。

    负责押送军需的军需官好梦正酣,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醒了:“魂淡,大半夜的扰人清梦,不想活了吗?”

    “大人,闽江三船拉警报了有海盗!”

    “什么!”军需官顿时醒了过来,嘴里骂骂咧咧的,不知道是骂那通报的兵丁还是在骂不长眼的海盗:“已经靠近了吗?杀过来了?”

    “大约还有一刻钟不到的时辰准备,还好・・・・・・”小兵丁本想说还好人家经验丰富的船少发现的早,不然他们就要被包圆了,但话没说完就吞了回去。

    房门砰一声被拉开,人高马大的军需官还是很有几分军人气质的,瞪了一眼低下头的小兵。“叫什么叫!你们一群废物还不如人家那些混混,还好意思叫?还不快出去,杵这儿当柱子不想干了趁早回家。”

    小兵不敢回嘴,战战兢兢地跟在军需官后头往船头走去。当了兵就没有不干了这一说,军饷虽然少但能养家糊口。而且兵就是兵,跟人家流氓出身的船少可不一样,只要不碰上官,多半时候都是可以横着走的,以后说不定还能给家人挣个出身。

    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,存着这样念头的兵丁不少,可真正能出位的,稀世罕有。

    骂了小兵军需官的起床气也散了不少摸着长了胡茬的下巴,刺刺的磨着手。都说民间多鬼才这话不差啊!他带来放风的兵在军队里不是一等也是二等,怎么就连个船少都比不上?那肯定不是他们不好而是那个示警的人太好!回头得好好看看,若是真觉得好,就拉进军队里去,做个探路的能保很多人的命。

    这一夜风平浪静,其实还算风平浪静。

    虽然死了很多人。

    海盗们折了一条大船,舢板和里面的人都沉了海底喂鱼了,也没有人敢留下收拾,狼狈逃窜。军需官也没让人优待俘虏,统统杀了尸体抛下海。有胆子来抢,就要有喂鱼的觉悟,何况他们又不是闽江那些百姓还讲究几分面子情,他们跟海盗没什么好说的,敢抢官船的,就只有这一个下场。

    摸上木尹楠他们这条船的海盗不多,就那么几十号人,两条小舢板的辆,大副二副带上几十号生猛的汉子就把他们下了饺子,回过头来,搭了板子,还帮官家解决了一些小虾米,算得上大胜而回。

    船少们笑着,说起二狗子那傻货举着刀叫了半天没砍下去,反倒让人踹了一脚,差点跌下船,好在很有爱的船少拉了他一把。木尹楠琢磨着,这丫在船上是真的不合适,迟早有一天,还不死自己,也会害死旁人。

    当然不是没有伤亡,兄弟们多多少少都带了点伤,没伤筋动骨罢了。他们这条船上算好的,其他船,气氛总有悲切,但很快也会调整回来。

    一场海上的战役,敌方大败,但胜者也不觉得好受,他们又损失了几个兄弟――虽然这样的损失,已经算是很小很小的了。

    尸体不会像敌人一样被扔进大海,而是被安置在最底下的舱里,等到下次靠岸的时候,会让人送回去入土为安。死者和伤者都有抚恤,但都要等到这一趟结束之后,才会发下去。

    修整的时候,扬起的帆放了下来,木尹楠换了身衣裳和二狗子一道坐在船舷下磨刀,听那兹拉兹拉的声音刺着耳朵:“等这回回去了,二狗子你就别再上船了,我会跟荣叔说的。还有・你不是喜欢荣叔家的小翠姑娘吗?到时候让荣叔把她嫁了个,生个儿子好好过日子。”

    小翠是荣叔家的一个粗使丫鬟,长得并不好看,但白白胖胖挺爱干净的一姑娘。都说一白遮白丑,看着倒也顺眼。要不是圆润得有点过了,也不会十七八了也没说上人家。

    不过二狗子却挺喜欢她,他说,白白胖胖的,看着有福气。

    小翠对二狗子有没有意思・木尹楠是不大清楚,但她看过二狗子给她显摆的香囊,说是小翠给做的――既然如此,荣叔想来也会成全他们。

    二狗子却没在想他的小翠,听木尹楠说着也不觉得高兴,一直低垂着脑袋。他大抵也是明白的,因为不敢杀人,所以没办法留在船上了

    小楠哥今天杀了好多人,她杀人的时候眼睛是干净的,不像别人那样红了眼・可是他真的不想看她的白衣染血―虽然,那衣裳分明不是白色的。

    不想看她变成血人,但结果还是那样了,他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举起了刀,刀却无法落下。最终,伙伴拉住了差点掉海里的他,可他一上甲板,就看见小楠哥手起刀落,他没能砍下的那一刀,她下手干脆利落。

    那喷起的血・溅了她一身。

    “小楠哥,我是不是很没用?”即使她换了衣裳,可他还是能闻到那一阵阵腥甜的气味。他有点反胃・却不舍得离她远一点点。

    “不是,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用处,只是这儿不适合你。”木尹楠摸摸他的脑袋:“听小楠哥的话,别再来了,当初带着你是不得已,不然我也不愿意让你沾这些。这几年你也存下好些银子了,小翠愿意跟你,是你的福气。”

    终究・二狗子还是低低的应了一声:“我听小楠哥的。”

    她笑了・站起身,打了个哈欠:“二狗子你睡不着了吧?看着点儿′我去底下睡会。”

    “嗯,小楠哥你去歇着吧・我会好好看着的。”二狗子诚恳的点着头,他既然说会好好看着,就一定会一直死死定定的到处瞧。今晚,他肯定又吓坏了。

    “不用一直看,一刻钟起来看一圈就行了,官船也不是吃素的。”木尹楠一笑,拍拍身上沾的水渍,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二狗子摸着手里的刀,狠狠磨了一会,好像那是他仇人似的。

    不能砍人的刀,还是刀么?

    磨完了,把刀用布裹了,往背后一插,伸手利索的往桅杆上爬去,他还记得木尹楠的吩咐。

    几日后,他们这一行到了汉西的码头,靠着修整了半日。

    “就是他?”军需官看着眼前笑的傻傻的二狗子,有点不信。

    “军爷,就是他,您别看他这么傻,那眼力真是好的,做事也实诚,放风的时候,在桅杆上呆半天都不带下来的,要不您试试他。”荣家老二诚恳的说道。

    军需官瞟了他一眼,船上混的汉子,多半都实诚,但未必就没有那奸猾的人。于是点了头,让人试了试二狗子的眼里,结果不出意外,果然是好。

    “军爷,您看?”

    “挺好,这次都靠他,回头给他赏点银子。”军需官不由得失望,这样的人,哪能做得了探子?身为探子,不仅要眼力好,还得脑瓜机灵。“哎!得了,人你带回去吧!”

    荣家老二,撇了撇嘴,便领着二狗子回船上了。

    说要赏,却一分银子都不出,还不是因为他大小是个官?

    不过,荣家也不至于克扣这份银子,所以荣家老二很大方,当场就应下了二狗子,回头给他和小翠办亲事,还送他五十两做贺礼。

    船少们都哗然了,然后羡慕二狗子的好运,至于他那准媳妇儿……还是算了吧!

    还有一小部分人也知道,这大概是二狗子最后一次出海了。

    那五十两,相当于劝退费。

    荣家老二听着众人赞他宅心仁厚,心里也止不住得意:阿楠这一步棋走的好,既让二狗子得了实惠,也免去了军需官的觊觎。

    当他的人是想挖就挖的?还是当他们荣家是冤大头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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